天使的休憩日

 

作者：白晔

 

1.导航员在周五凌晨收到乌列尔短讯的时候，并不惊讶，因为乌列尔总是这样，总是在不同的时间发来短讯，只不过这次的短讯消息有所不同：“明早7点……休息室见……”

这是乌列尔第一次主动邀请导航员见面，之前的数次见面，都是导航员主动发起邀请，在请求多次之后，乌列尔才会不情不愿的出现在导航员面前，但还没有讲上几句话，双方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会面总是不欢而散。

早上天刚亮，导航员就来到了休息室，而此时乌列尔已经在休息室等着了，这时候离约定的7点还有着一段时间。

“乌列尔，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因为……休息毫无用处……就算是第二天醒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着与平时一样，口吐悲观言论的乌列尔，导航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询问：“那么今天这么早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昨天，休息的时候……不小心把床烧毁了……”

与平常总是一脸淡漠表情不同，此时的乌列尔的脸上少见的泛起了红晕，看来把床烧毁这件事，还是令她感到一丝害羞。

“你没有事吧？有没有受伤？”听到乌列尔竟然把自己的床也烧毁了，导航员关切的一把抓起了乌列尔的手。

“手……放开……”

“不好意思，乌列尔。我一着急就直接抓住你的手了，薇丝也经常批评我，说我缺少对人的距离感，总是自顾自的靠近他人抓住别人的手。”

“没关系……所谓的心情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毕竟，一切都会归为虚无……”

然后双方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导航员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见面又要无果而终了吧。

“乌列尔，我们去白夜城为你挑选新的床吧”

“有什么意义呢……最终还不是会被烧毁……我还是回到防爆桶里吧……”

“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以睡在防爆桶里呢？”

“可爱的女孩子……”

2.在决定立刻去白夜城，为乌列尔挑选新的床铺之后，导航员便又抓紧了乌列尔的手，无视掉她喃喃自语的消极话语。

不过，到达白夜城没多久，导航员便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因为他，迷路了。

“抱歉，乌列尔，白夜城太大了，而我显然没来过几次，根本不认识路。你知道哪里有售卖床的地方吗？啊，抱歉，我怎么又抓着你的手走了一路。”

“没关系，我不介意……卖的地方，我知道……”

“那太好了，那么请你带路吧。不过白夜城人这么多，我们还是拉着手避免走散吧。”

见乌列尔并没有明显的抵触神情，导航员便继续拉着她得手，跟着她往店铺走去，在穿过一个又一个小巷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乌列尔，你怎么会知道这么隐蔽的地方还会藏着一家卖床铺的店”

“之前，工作帮忙灭火的时候……”

“原来乌列尔之前还有过这样的经历啊，真是了不起。”

“没什么……”

3.“乌列尔小姐，没想到您能大驾光临本店，上次真是多亏了您，才没有造成重大的损失”店铺的老板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见到乌列尔就激动的迎了上来。

“只是……离得比较近罢了……”

“您这次来是挑选新的床的吗？”而这时候，老板才发现和乌列尔拉着手的导航员“这位是您的弟弟吗？”

“弟弟吗……”

“啊，这，怎么说呢，我们是什么关系…是，对了，是可以生死相托的伙伴。”导航员连忙解释道。

“呵呵呵，原来只是伙伴吗？”老者笑的十分开心。

“对了，老板，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想帮乌列尔买新的床，不知道你这都有什么样式的床？”

“我这的床款式可多了，那你们有什么要求呢？”

“不易……燃……”

“呃，乌列尔情况比较特殊，我想有没有在不燃烧的情况下，同时也能拥有一定的舒适度，不至于晚上睡得时候太难受了。”

老者思索了一会：“在遥远的北境有一种奇特的树木，它不会起火，而材质也并不那么粗糙，我想应该可以打造一个特殊的床给乌列尔小姐。”

“那太好了，那么就麻烦您了。”

“不过等到材料，再加工估计也要3天左右。”

“3天……”

4.“乌列尔，这几天你就先睡我的床吧”导航员指着自己的房间里的床，然后又指了指放到了房间边角的沙发“而我就睡沙发就好了，本来我打算找薇丝想和她拼住几天，不过她说这正是我们俩加深理解的好机会，不让我住在她那。”

“也不是……不可以……”乌列尔此时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当房间的灯关闭之后，导航员辗转反侧，毕竟这在他17年的生命中也是头一次和女性一起睡，当然，他大概没有算上第一天遇上薇丝，打败暗鬼太累后，直接两人就地休息睡在一起的事吧。

此时，他也听到了床铺上翻身的声音，“乌列尔酱，你也没睡着吗？”

“乌列尔酱……”

“抱歉，突然这么叫你，因为乌列尔总给我一种需要关心的小妹妹的感觉，情不自禁就这么叫了，下次不会了。”

“妹妹……感觉……并不讨厌……”

“乌列尔酱，我还记得第一次邀请你出来的时候，咱们俩面对面，竟然还用着短讯来聊天。”

“因为……并不熟……”

“那么，我们现在已经算是亲密的朋友了吧？”

“朋友……你和其他人不同……没有虚伪的关怀……”

“大家其实都很关心你的。”

“大概……”

随即又是长久的沉默，今夜，如此漫长。

当导航员早上醒来之时，长睫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乌列尔酱，早、早安？”

“早安……”

“你这是在干什么？”

“导航员的睡颜……有趣……”

“没有吧”导航员立刻转换话题“既然都醒了，那么洗漱后去吃早餐吧。”

“早餐……”乌列尔指着墙角一堆已经变为焦炭状的不明物体。

“没事，我叫萤灯再送过来一些吧。”

“对不起……”

“我不会怪你的。”

5.“乌列尔酱，怎么不开灯呢？”第二晚，回到漆黑房间打开灯之后，导航员才发现了在黑暗中抱坐在床上的乌列尔。

“因为……什么都不想干……”

“乌列尔酱，那你平时都会在临空者上做什么呢？”

“发呆……什么都不想做……”

发现聊天又绕回到了之前的节奏之后，导航员感觉到一份平时未曾察觉到的感觉，他想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做些什么，哪怕能让她感受到一丝轻松也好。乌列尔总是一个人承担下自己胸前那地狱的烈火的灼烧，如果能做些什么，如果能做些什么的话。

“乌列尔酱，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大家在一起度过的时间难道都没有意义吗？我们之间那么多的回忆。”

“胸口……好痛……”乌列尔突然用手抚住心口，胸前的火焰势头也变大了不少“或许……我们早已死了……这一切只是死前的……幻影……”

“乌列尔，你不要激动”导航员上前紧握住乌列尔的手，希望她可以放松下来。

“你在身旁……感觉轻松了一些……”

“乌列尔，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刺激你的……”

“没关系……已经习惯了痛苦……”

“乌列尔，我今天专门找卡莲去了解过了，你的一些事情。你经常去帮助遭遇火灾的地方去灭火，在解决了问题后，又径直离开，从没有留下来接受他人的感谢。”

“因为我的火焰……可能让普通人受伤……”

“大家都很感谢你啊，你所做的一切大家都记着呢!”导航员激动地说“就算是有可能受伤，但大家还是想要更靠你啊！”

看着陷入深思，导航员默默松开了手，打算离开。

“不要走……”乌列尔握紧了导航员的手。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我保证。”

今夜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6.这是第三日早上的事情了，当导航员还在熟睡的时候，在梦境中，仿佛来到了红油沙漠腹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徒步旅行，感受着太阳的炙烤。越来越难受的导航员不得不加快脚步，试图赶紧走出这鬼地方，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此时，天上的太阳也向下降下了无数大火球，扑面而来的热浪直冲导航员，就在烈焰吞噬掉导航员之前，导航员才终于从梦境中清醒。

但睁开眼，却真的有火焰在导航员的眼前蔓延，视野所见之处都是赤红的火焰，不过导航员并未惊慌失措，反而是开口问道：“乌列尔酱？”

眼前的烈焰在一瞬间便消失了，灼热感也随之消失，果然是乌列尔释放的火焰造成的。

“导航员……你不怕吗……”

“我之前有见识过你的火焰，自然认得出。不过一想到是乌列尔酱，不会伤害到我，那也应该不用害怕。没想到乌列尔酱也会跟人来恶作剧吗？愿意主动和别人相处很不错，不过平时还是不要这么吓其他人，我觉得其他人可能未必会接受。”

“对不起……果然还是惧怕火焰……”

“如果乌列尔从此可以乐观起来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被烈焰环绕几次。”

“不会再做了……”乌列尔连忙转过身，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7.当导航员和乌列尔再一次站在白夜城的街道上时，街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饱受暗鬼侵蚀的艾斯特拉大陆，还存在着这么一片安详的土地是多么的不易。

导航员准备再次前往店铺的时候，乌利尔却先拉了拉导航员衣服的下摆:“人多……不会分散……”

导航员踌躇一番，小心翼翼的拉起了乌列尔的手，不像是牵手，而是捧起珍贵的宝石一般，而乌列尔手掌的温度也仿佛比之前拉的时候温暖了不少，不再那么冰冷。

来到店铺门前，久等两人多时的老板，充满慈爱的看着两个年轻人，乌列尔看到老板玩味的表情，想要松开手，不过导航员这次没有让她的企图得逞，紧紧的握住乌列尔的手。

“两位关系还真是好呢，不亏我这几天连夜替乌列尔小姐打造这特殊的床铺。”店主指向店铺中新打造的床。

导航员拿出向薇丝申请到的白夜币，打算交给老板作为报酬。店铺老板径直把导航员拉到了店铺深处，说起了悄悄话：“就是你小子把我们的天使骗走了是吧？”

导航员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骗过乌列尔。

老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乌列尔小姐一直都主动来巡逻我们这偏远的非贵族区域，让我们这片之前混乱的地方的治安好了不少，还经常帮我们救助火灾，你要知道更偏远地区的木制房极其易燃，少不了发生火灾。多亏了乌列尔小姐，我们的日子才越来越有盼头了。只不过乌列尔小姐从来也不爱与我们说笑，我知道她不是看不起我们，而是性格天生如此，但我们还是想要跟她好好说上几句话。”

导航员默默的听着老板絮絮叨叨的话，不是应和两声。

“乌列尔小姐上次主动带了一个陌生男子而非平日巡逻队员来到我们这，还露出了少女羞涩的表情，可把我们震惊坏了，大家纷纷表示不知是那个野小子骗走了我们的天使。不过这次我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天使小姐竟然也有这样美丽的笑容，至少你小子没有欺负我们天使小姐。床赶紧拿走吧，好不容易能给天使小姐帮一次忙还能收钱？这不是让我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吗？”

说完又把导航员推向了床的位置，导航员看了看老板，又看了看床，下定决心，打算把床抬走，不过，这时意外发生了，导航员的小体格竟然搬不动这床。

“不是吧，床都搬不动，这小子行不行啊？”老板在身后喃喃自语道。

导航员听完羞红了脸，决心一定要搬起这床，站在远处的乌列尔此时上前来:“怎么了……”

“我好像对这床没有办法，毕竟我是非战斗成员，力气…”

“走吧……”看着径直把床扛起出门的乌列尔和一旁目瞪口呆的老板，导航员也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8.回到巨像上又是很深夜了，一路上导航员与乌列尔分享

自己童年时的趣事，也谈论目前对未来的迷茫，不知道如何能够击败强大的暗鬼，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做了叛徒的自己目前唯一还知晓活着的族人舒摩尔。

就这样，乌列尔停到了一扇门面前，导航员以为到了乌列尔的房间，仔细一看却还是自己的房间。

“乌列尔酱，今天不是床都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来到我的房间门口？”

“导航员……你愿意听我讲一个关于小姑娘的故事吗……”

打开房间的灯，昏暗的室内一下子明亮的起来，照亮了背对着导航员的乌列尔那弱小的身影。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母亲生她的时候，看见了“女儿会在一片烈焰中消失”的幻象，这位母亲为了避免这不幸的事情发生，开始不惜触犯禁忌，也要解除女儿的诅咒，但，她失败了，发疯最后化为了灰烬。父亲为了女儿，离开安全之所，又为女儿打造了羽衣、防爆桶和控火环，但，他也失败了。灾难降临时，只有小女孩活了下来。

只有她一个人复活了，看见一切希望都破灭的小女孩抱着羽衣走向火焰，奇迹般的，羽衣抵挡住了火焰，甚至获得了新的外观，成为小女孩继续前行的助力。

小女孩永远都是一个人，但是有它们永远陪伴；小女孩虽然有它们永远陪伴，却永远都是一个人。

小女孩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过幸福，如果拥有过，为什么让她遭受如此的苦难：如果并未有过，为何还要给她如此爱着她的父母？

9.故事不长，但因为语速的原因，时间过得缓慢，但导航员听得很认真。在故事结束后，导航员上前抱住了依然背对着自己的乌列尔。

“我想，小女孩应该是幸福的。她拥有的与父母的宝贵的回忆是无价之宝。尽管她承受了那么多她不应该承受的苦难，但也是这份珍贵的记忆支撑着她一直走下来吧。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索罗兹把我抚养大的，当我在影像中看到别的孩子都有父母的时候，我问索罗兹，我的父母呢？索罗兹从未正面回答过我，再长大一点，我就知道了一切，我开始背负我复仇的命运，我想要复仇，但是复仇之后呢？这个想法在我接触到薇丝你们之后越来越难以忘怀？尽管目前前路依旧晦暗不明，但，我坚信我终会成功，但是复仇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现在，我的脑海里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浮现出来，我想和你创造更多的记忆，把那一切不愉快都覆盖掉，一起获得幸福的结局。”

“你真会狡辩……明明……不过这样的未来也不错吗？”

乌列尔抓住从身后抱住自己的导航员的手，手心十分温暖，足够驱散这黎明前的寒冷了。

 

 2021/10/12